走进科大
蘑菇云背后的神秘科大人
发布日期:2019-03-24 来源: 国防科大公众号 作者: 王云丽 姚宏 邹倚岚 盛美刚 颜瑾 刘代坤 访问量:


“有一朵花儿名叫马兰,

你要寻找它请西出阳关,

伴着那骆驼刺啊扎根那戈壁滩……”

马兰,是大漠里的一种生命力顽强的植物;马兰,也是中国核武器的摇篮。

点击视频,看科大人在马兰……


艰苦奋斗干惊天动地事

1945年美国在日本广岛、长崎投下的两颗原子弹震惊世界,加速了二战结束进程。而后,在新中国成立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美国迅速把战火烧到鸭绿江,多次叫嚣要对我国使用核武器,扬言把厦门变成第二个广岛。

毛泽东与赫鲁晓夫在天安门城楼

面对美国的核威胁,党中央果断做出研制原子弹、发展核武器的战略决策。经过详细勘察,核试验场最终定在罗布泊的西北地区。这是一个地图上找不到的地方,也是一个屡屡震惊世界的地方,它就是我国第一座核试验基地——马兰。

为尽快搞出原子弹,马兰需要大量人才。而战火中催生的哈军工,从诞生伊始就肩负着强国安邦的使命,与我国“两弹一星”事业紧密相连。

从基地创建开始,哈军工的创办元勋和首任院长、时任国防科学技术委员会第一副主任的陈赓大将,便为了马兰基地的建设殚精竭虑——哈军工在全中国第一个成立原子工程系;哈军工的老师如王如芝等第一批来到基地工作;哈军工的许多老师和几百名学生都为首次核试验的成功作出了卓越贡献;马兰基地的首位司令员张蕴钰也是陈赓推荐的。

为了给基地输送优秀人才,1961年8月,哈军工组建原子工程系。学院以原导弹工程系的原子科为基础,下设核武器、核辐射测试和核动力三个专科,“完全是为了适应国家发展核武器对人才培养的紧迫需求而建立的”,教育计划和课程设置都是根据二机部核武器研究所专家的意见制定的。

就这样,哈军工快速成为中国“两弹一星”的人才库。为完成中国第一颗原子弹1964年爆响的既定目标,1963年,在国防科委给的紧急命令下,哈军工原子工程系核爆炸杀伤因素测试分析专业首届45名学员提前于4月上旬毕业,奔赴原子弹研制单位和核试验基地,38人进入核试验基地的核试验技术研究所。当年夏天,又有100多名原子工程系学员毕业,分配到基地和核工业研究院。

青藏高原上的金银滩草原海拔3200米,每年除了6、7两个月天蓝草碧外,其余月份或是大雪纷飞或是黄沙蔽日。哈军工的同学怀着崇高理想,西出玉门关,来到这里,住进了被戏称为“猫儿眼”的低矮狭小的临时工棚里。

核试验场区的营帐

就是在这样 “天当房,地当床,野菜野草当干粮”的艰苦生活中,他们参加了原子弹研制工作的“草原大会战”。1964年从哈军工毕业来到基地的喻名德将军在这里工作生活了三十多年,他曾经这样形容,“三十多年不一般,往事铿锵苦中欢。车辆人乏朔风紧,石走沙飞行路难;忙碌官兵填北洞,怡然领袖卧南山。风沙几代谁相识?红柳黄羊戈壁滩。”

喻名德

八百里瀚无人烟的荒漠戈壁,他们住地窖、喝苦水,战严寒,斗酷暑,吃着粗粮和草叶,迎着大漠风沙奋勇前行。在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苦环境中,他们奋斗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1964年10月16日,百米铁塔上托举着原子弹,张蕴钰手握启动核爆炸的金钥匙,由哈军工原子工程系的毕业校友韩云梯准确按下中国第一颗原子弹起爆按钮,完成了一个划时代的动作。

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在新疆罗布泊上空炸响。这一响,标志着我国成为继美、苏、英、法之后的第五个拥有核武装的国家;这一响,举世震惊。就在此刻,在距离爆炸点60多公里的一条齐胸深的壕沟里,十名哈军工学员见证了这一神圣的历史时刻。

当蘑菇云腾空而现时,所有在场人的目光都移到了观察窗,去亲眼目睹这一历史性的时刻。而这十名学员却戴着防毒面具、冒着生命危险,迅速冲进爆炸现场搜索爆炸科学数据,这些数据将是证明这次爆炸确为核爆的关键证据。这十人,皆是哈军工六系(防化兵系)的校友。

钱学森曾说:“中国搞两弹一星,哈军工是立了大功的。”有一个数据可以佐证钱老的话所言不虚——当时在马兰基地,哈军工学员的占比超过三分之一。用哈军工第二任院长刘居英的话说:“第一颗原子弹押送、挂起、发射,是我们的学生;第一颗人造卫星,指挥、制造、发射,是我们的学生;洲际导弹,也是我们的学生。当时哈军工学生整个班级地被派往导弹发射基地,在渺无人烟的马兰,我们一个系的一半,100多人派了过去参加原子弹研制,发扬哈军工精神,艰苦奋斗,有的人搞了三、四十年哪!”

这些人中就包括“头顶氢弹睡觉”的马国惠,他在那个充满神秘的戈壁大漠核试验基地工作了33个年头,从一名技术员晋升为司令员。

1966年,我国进行氢弹原理试验的现场准备,刚刚从哈军工毕业一年多的马国惠负责爆室的靶室安装调试工作。在100多米高的铁塔上安装靶室,为了避免白天的强光影响,只能晚上安装,白天睡不好,晚上不能睡,他和一名同事一起黑白颠倒地在塔上连续奋战了20多个日夜,当一切准备就绪时已经到了下半夜,再有几个小时就该插雷管,第二天就要正式爆炸了。又困又累的他们,也顾不得有什么危险和放射性了,只想在上面好好睡上一觉。他们发现,放置氢弹部分的圆台突出一些,刚好当枕头。于是,他们就枕着平台,头顶氢弹,在恒温的铁塔爆室中很快进入了梦乡……

马国惠回忆:“那时在铁塔上下,光哈军工六五届的同学就20多人。在学校时各个专业还互相保密,在这里大家见面了,才知道原来你也是干这个的呀!”那时负责插雷管的邵乃林就是他的同学。

可以说,哈军工的学生没有辜负老院长的期盼,新时期的国防科大人则让哈军工的精神得以传承——

“让想干事的能干事,让能干事的能干成事”,是基地给芦华峰(化名)的最大感受。2008年,芦华峰从国防科大博士毕业后主动申请来马兰工作。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报到时基地领导自到营区门口迎接他。刚到基地工作不久,原总部首长来视察时交给基地一项任务,基地领导将承担任务的芦华峰将请到办公室,向他详细地介绍了项目背景和相关情况,无论是领导还是同事,在工作上都给了他最大的帮助和支持。如今在基地工作十年的芦华峰,已申请国家发明专利5项,获军队科技进步三等奖1项,还有2项技术成果通过专家鉴定,待评军队科技进步奖。面对成绩,他说:“是基地的有力保障,让我可以心无旁骛安心工作。”

左联,国防科大2015届硕士毕业生。当海滨出身的左联得知自己要来到沙漠戈壁时,他曾有过怀疑和迷茫。可当他走进基地大门的那一刻突然发现,这不仅仅是沙漠绿洲,更是世外桃源。他用心布置宿舍,尽职尽责开展工作,开启了他新的人生征程。

从马兰考入国防科大的王思敏,本科毕业后毅然申请回到马兰,多才多艺的她最爱的朗诵是《悠悠马兰情》,每字每句都在倾诉着她对这片土地的挚爱。

与王思敏不同,2016年从国防科大本科毕业的王俊杰,来到这里是个意外。成绩优异的王俊杰毕业分配选择大单位时以为会被分配到北京,结果来到了马兰。冬去冬来又逢冬,转眼间他已在马兰度过第三个冬天,从最初的忐忑到逐渐喜欢上这世外桃源般宁静纯粹的地方,王俊杰说:“作为一名毕业刚参加工作的本科生,能在基地参与到重要的、开创性的工作中来,我感到非常幸运。”

无私奉献做隐姓埋名人

马兰是一片神秘的土地。

红山是被包围在天山中央的山间盆地,只有一条简陋的公路穿越天山,与外界相连。山口处曾经设有戒备森严的哨卡,半个世纪以来,将山谷里那片土地牢牢封锁成一个秘密。

从哈军工到国防科大,一批批才华横溢、朝气蓬勃的学子,自愿放弃内地优越条件,受命疆场,征尘未尽,前赴后继地来到这里。为形容基地里国防科大分配来的人数之众,有人做了个形象的比喻:“在基地,如果说国防科大人是汉族,那其他院校的人就是少数民族。”

在这里,我国成功地进行了几十次原子弹、氢弹、导弹核武器试验,每一项任务都有他们奋斗过的痕迹;在这里,孕育形成了“艰苦奋斗干惊天动地事,无私奉献做隐姓埋名人”的马兰精神,而他们也是这一精神的忠实践行者。

即使现在,在绿树环绕的基地生活区周围,更广袤的依然是“天上无飞鸟,地上不长草,风吹石头跑”的戈壁滩,夏天地表温度可以到六七十度,空气温度四十几度,冬天温度降到零下二十几度,八九级的大风把黄沙吹起来,沙尘滚滚,遮天蔽日。

2010年来到基地的国防科大合训学员陈曦,就在这样的戈壁里待了三年。如今已是一名军事教员的陈曦回忆起当初当兵、带兵的那段日子,依然感慨“那段时间,吃了不少苦,但现在想想觉得挺值得。”

如果说,不畏艰难的奋斗精神是国防科大人的普遍气魄,那么隐姓埋名的默默奉献则是来到马兰的国防科大人所特有的品质。在挺起民族脊梁的国防盾牌上,倾注了他们的汗水,却不能留下他们的名字。他们从事的事业是核心关键、不可示人、绝不外传的国家机密,事关国家安全战略全局和政治外交大局,只能干、不能说。虽然基地干的是惊天动地的事,但为了严格保密,他们只能做隐姓埋名人。

韩云梯

按下中国第一颗原子弹起爆按钮的功臣韩云梯,在参加核武器研制的试验的整个过程里,要求绝对保密,就连最亲的家人也不能透露。他不知道,就在原子弹爆炸的半个多月前,他的妻子张薇生下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他更不知道,妻子产后大出血,差点把命丢了。月子里母子生活在协和医院特殊照顾的仅6平方米的小房子里,房门都没有安装,是同事帮助挂个布门帘。夜里,张薇抱着女儿安然泪下,不知道韩云梯“失踪”到天涯海角哪里去了,月子里要挑起生活重担是多么的艰难!

马国惠

在基地工作了33年的马国惠回忆说,“那个年代,大部分年轻人被派往基地后,与恋人长时间无法见面,由于保密要求也无法通信,最终只得无奈分手。这些人中有的直到退休后才找到伴侣,有的一辈子都没有结婚。而结了婚的人,大部分也都是两地分居,常年不见面。”而这其中,就包括黄云兴(化名)。1984年,黄云兴从国防科大二系(物理系)毕业后来到基地工作,如今在基地工作已整35年,与妻子常年两地分居。

程开甲

对于从事科研的人来说,最痛苦的还是不能发表自己的学术研究成果。科研杂志上见不到他们的名字,各种公开场合见不到他们的身影。参加过核试验的广大官兵,无论院士将军,还是科技专家、普通一兵,都把干过的事藏在心里,烂在肚里。我们所熟知的“两弹一星”功勋、“八一勋章”获得者程开甲,也是历经了二十几年的隐姓埋名才得以公开表彰。黄云兴参加过程开甲院士的申奖资料整理,他回忆说,从63年到84年,将程院士那二十一年的工作资料汇总起来一报,直接就拿下国家科技进步特等奖。而黄云兴心里清楚,如今他所从事的工作,也可能是在几十年后才被公开报道,也可能永远不被世人知晓。

默默无闻,不意味着碌碌无为,他们的生命在悄无声息的奋斗中闪烁着光芒。基地原研究员林俊德院士就是这样一个人。作为新的全军挂像英模,成为永远铭刻的精神力量。

1963年从哈军工进修完毕后他进入我国首次核试验的准备任务,开启了一生的核试验事业。他一辈子隐姓埋名,坚守在罗布泊52年,参与了中国全部核试验任务。平沙莽莽黄入天,英雄埋名五十年。

林俊德在身患癌症住院后,念念不忘的依然是未完成的科研项目。“我要工作,不能躺下,一躺下就起不来了”,这是他在生命最后时刻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在生命的最后一天,他9次请求下床工作,用尽气力向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发起了悲壮冲锋,直至把他最牵挂的某重大科研课题的技术思路梳理清楚、留给后人。

林俊德院士的精神深深影响着2004年来到基地的国防科大毕业生蒋廷学(化名)。对蒋廷学来说,时间似乎总不够用,他的作息时间表里从来没有“八小时内”和“八小时外”之分,加班是常态,不加班才不正常。凭着以持之以恒的毅力,工作后的他又陆续攻读完硕士、博士,如今他已是高级工程师、基地某单位副主任,科研是他工作生活的重中之重,而能不能发表评奖,他则全然不考虑,能像林院士一样潜心科研、为国奉献一生,这就是最大的幸福。

宝贵的精神财富发扬光大,就会变成不可限量的物质创造力。半个多世纪栉风沐雨,半个多世纪拼搏奉献。国防科大人如一簇簇朴实无华、静静绽放的马兰花,根植大漠,经风傲雪,郁郁葱葱。习主席指出,建设强大军队是接续奋斗的伟大事业,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从哈军工到国防科大,马兰精神的接续传承不变,为祖国国防事业奋斗终身的报国之心永远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