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击有学问，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是这样。

射击实际训练之前，由教员传授理论，至今我还记得射击教员讲授要领时的话，不打白，不打黑，只打中间的铁灰色。还有就是，有意瞄准，无意击发。

我们训练用的八一式自动步枪，和现在的九五式有很大不同。射击讲究三点一线，眼睛、缺口、准星。九五式步枪缺口是个圆圈，只要击发要领对路，目标进入圆圈，基本就是命中，但精度不够高，八一式自动步枪拥有半圆形缺口，瞄准难掌握，但一旦命中，精度很不错，要打脑袋绝不会打到脖子。阳光下的准星，会因为光线问题，出现两层颜色，一层黑，那是准星本身因为光线过亮比实际显得要低一点，一层白，那是准星的虚光，会高一点，所以教员说打中间的铁灰色，实际上是准星的真实高度。教员来任教之前是大军区射击冠军，第一次卧姿射击就让我们开了眼界，边说边射击，十发子弹打出一百环，有三枪还是从一个靶洞里穿过去的，让我们这些菜鸟佩服得五体投地。

而我们要做的是，拿着空枪，趴在地上，对着靶一遍一遍地瞄准和击发。

年轻人好动，趴久了，不老实，趴地上睡觉的，和边上打闹的，不敢动只好数蚂蚁咬草根的，教员就急，喊我们起立，扛着枪沿着训练场跑两圈，问过不过瘾，要不要再跑。我们只得回到靶前老老实实练。教员说，射击要做到人枪合一，感觉你在瞄准，手指轻扣扳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击发才是最高境界。

教员说的不错，练习了三天，我的试射和正式成绩，都在四十五环以上，比起刚及格的同学，我大概算好的。

凡事都有第一次。说出来不怕人笑话，尽管我成绩好，刚上场时其实特紧张。我们十人一组进入靶场，教员给每人五颗子弹，让我们卧姿装弹。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子弹，想想这么个玩意，能一枪要人命，手竟然发抖，拉不开枪栓，只得喊报告。教员过来笑了，说不是拉不开，是害怕吧？放心，撞针没有撞到底火，不会爆炸。本以为教员会为我装完子弹，结果他拉开枪栓，装了一发又把枪递给我。打靶是要同时开始的，其他同学早装填好了，扭过头来看我，弄得我背上出汗，总算依葫芦画瓢装了进去，好在射击成绩不错，这才没有成为同学们的笑话。

比起卧姿射击，立姿射击训练才是痛苦的事情。八一枪身长，稍微瞄久一点，不说平衡，枪都举不起来，再练习瞄准，人整个身体往后倾斜。这当然是臂力不够。短时间内要练好臂力不是容易的事情，教员好像不同情我们，还加码，让我们带上背包绳，在枪管上吊砖头。教员说得好，等你吊上一块砖头身体还不歪，就表示可以正式射击。后来我们总结，立姿射击训练，比踢正步累多了，一天下来，腰酸背胀，吃饭夹不住筷子。

有些打过靶的朋友，在谈论打靶时，觉得快乐比我们多。其实真要上纲上线，就不会那么简单快乐了，靶场纪律要求严，警戒也到位。大凡正规靶场，一定有警戒线，靶位后有高大的隔墙甚至高山，无关人员不得进入，射击队员必须做到有序进入和展开。靶场还真不是开玩笑的地方。

有一个女生手枪射击。电影里看多了这样的镜头，转身，拔枪，上膛，然后指哪打哪，好不潇洒。真正的手枪射击不会那么精彩。我说的这个女生打五四式手枪，她在开枪后，因为后坐力过大，整个枪口举了上去，人也转了个身朝向后面列队的我们。指导教员急了说，转身，大概女生没听清，把枪口放下来“啊”了一声，吓得后场组织教员马上下达“卧倒”口令，把我们几十个人齐刷刷弄到了地上。指导教员再不敢马虎，只好在边上做出保护的架式，随时防止她再来一个转身。

也有不听招呼的。冲锋枪点射，十五发子弹，动作要领是卧姿装子弹，调整射击姿势，打开连发保险，等候命令击发。某学员还在站立时就装好子弹匣，打开保险，结果在卧倒过程当中，手扣动了扳机，子弹一路灰尘从他身前朝向对面的胸环靶，没到靶前全打光，气得教员眼睛都红了。

靶场如战场。要做合格军人，仅仅会是不够的，还得精。训练是提高技能必不可少的环节，任何投机取巧，战场第一个牺牲的可能就是你，打靶也一样。学好本领，你才有机会真正的报效国家。